亻厓兜──記水路群像 之四.林鎮烈

我們正在做的事: 

圖、文/荒野新竹分會水路大隊

過盡千帆嘆今往

你很難不想為這樣的長者書寫,因為他是這麼的令人難忘。當青春的過往映照在清癯的面龐時,此刻,輝煌回到了臉上;當晶滴在眼眶裡游轉,語聲時低時切,只因他一生的牽手撒手離世,此時,這深深的哀傷,聽者無人可免。

專心致志

林伯伯是軟橋社區前總幹事林德源的叔叔,現在定居新豐。第一次到訪,水路人來到新豐的住家,十六年次,算來已經是86高齡的「老」伯伯了,在屋內領我們上樓,踩階如履平地,水路人不待至三樓就已聞氣吁聲不斷,雙手齊拱,果然是老當益壯,堪稱勇伯是也。約十坪餘大小的專屬工作室,舉目四望,書法作品或卷軸或裱框的懸掛著,筆硯墨台大小不一而足,就像是個小操場似的,照班級類別依個頭高低端正排列,這樣的操場在林伯伯家有好幾個。轉到另一個放置空白書法紙筒與顏料罐以及各式毛筆的空間,每樣東西都有著屬於它的位置與名稱,林伯伯說他自學書法,曾辦過書法展,一直到現在,他都能蹲上二個多小時的馬步,懸手提筆寫完一整篇260字的心經,這樣的體力果然驚人,或許說是這樣堅持的毅力更值得佩服。

以客為尊

更令水路人感動的是他對我們的用心。伯伯在我們詢及有關父親在日據時期擔任圳丁(巡水人)的往事時,他立即拿出了一疊手寫的影印資料,紅筆標線勾劃在相關的字裡行間,「這紅線是你畫的嗎?」「是啊!你們要來,我昨天畫的,這你們不用抄,給你們帶回去。」哇!我們在嘖嘖聲中翻頁尋寶,原來這是林伯伯親手寫的家族紀錄;依年代將每個人的出生、就學、工作等編入其中,這是一個家族史的書寫,卻同時也堪稱是一個社會的變遷史。從設立礦山學校的記載中,我們看到了當時日本政府對能源人才培育的國家發展策略,從1935年的員崠天然氣爆炸、關刀山大地震到1939年的日德義同盟第二次世界大戰裏,我們知道了當時的不安情事,伯伯對家人的繫念全都在這一張張的文卷之中,對於大時代的關注也一一註記保存,這儼然是一間屬於個人的家庭社會檔案管理室。

一輩子的中油人

「你認識我嗎?」第二次我們將林伯伯從新豐家裡專車接送到了員崠的資源莊,他就站在昔為中油福利社現在是冰店的櫃台旁問起了賣冰的小姐,也難怪伯伯這麼的有自信,冰店牆壁裡貼滿了他為石油公司留下的各種資料,從鑽機設備到油井平台,不一而足。站在現在的大禮堂,70年前卻是礦山學校教室的前面,林伯伯說起了當初一群年輕小伙子一起上課流汗操訓的種種,沿著路徑,舊址舊人舊事,卻是舊弦難續,只能追懷罷了!林伯伯與父親曾經同在礦場服務的家庭宿舍當然已不復存在,林伯伯成立的員工幼稚園讓自己的小孩也成了第一屆的入學生,「找他就對了,他沒有甚麼不知道的」理髮廳的老師傅對著我們這麼說道,當然,若說起竹東油田史,三十餘年的資歷,堪稱最佳詮釋第一人。

淡入也淡出

走回軟橋,是林伯伯父親林阿喜老先生在擔任圳丁時的住所,1934年——昭和9年,當時的竹東水利組合就在目前僅存的磚造一號隧道上方提供一間房屋,雖然陋簡卻也能全家安居,同時還有三分農田可以耕作補貼家用,半個甲子過去,林伯伯全家在這裡留下的家族合影雖已灰黃斑駁,但卻是最珍貴的水路資產。續尋舊時一號油井遺址,伯伯訝異我們竟能探知所在,「我們早就知道了,還來過好幾次了呢!」水路人剎時得意了起來。午后的軟橋小吃店內,舉箸杯晃之間,伯伯斷續說起了年初愛妻離去的那一刻那一天,一直到現在,他是如何地在思念中整理自己慢慢回到現實,「謝謝你們帶我出來,我很高興」,水路人輕撫安慰,想起了月前的首次拜訪結束後伯伯的話語,「這是我今年最快樂的一天」,人聲已落,餘韻未了,鐵漢柔情,如沐長者的煦煦和風,一如圍桌啜飲的金黃琥珀,有些醺醺的。奉上繡有水路大隊與林鎮烈名字的荒野帽一頂,祝福林伯伯天天都是好日,好日都有好心情。

林鎮烈,民國16年生,昭和18年(1943)礦山學校畢業,父親林阿喜於昭和9年(1934)起擔任竹東圳圳丁三年多,父子於昭和20年(1945)同在中油礦場服務,林伯伯任職中油三十餘年,光復後也曾參與油井廢井工程隊,後於豐裕公司退休,曾陸續居住員崠、軟橋、上舘等地,現居新豐,曾舉辦書法展,也受託代寫作品。

附加檔案大小
荒野快報269期第14~15頁4.79 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