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鳥陶燒蛙調一窺生態陷阱

我們正在做的事: 

文、圖/曾志雄〈台東分會蛙調志工,自然名:珊瑚蟲〉

2025.01.10

  生態觀察是怎麼一回事呢?或者說,會遇見什麼?這些都很難說。這天的蛙類調查行程,在很短的時間內,短到情緒都很難切換的情況下,大悲大喜的狀況就無預期的發生了。

  成為荒野志工後,在河溪小組踏查活動裡進入大自然內,在經過長時間的經驗後,心中會形成既定的印象。對於什麼狀況可以判斷生態良好或不佳,大致上,可以快速的預期。以蛙類調查的工作型態來說,長時間監控同一個調查點位,對於一年四季會出現的蛙種、數量多寡,都會有一個預期樣貌。

  九鳥陶燒蓄水塔這個點位,今年八月我和夥伴烏頭翁一起進行蛙調時,蓄水塔水位是近乎見底的,因為凱米颱風的影響,進水的管路已經斷掉。當日蛙調結束後,心中已經認定蓄水塔這個點位的棲地要失去了。沒想到,山陀兒颱風走後,今晚再次進到蓄水塔點位,見到蓄水塔內浮了一大片蛙屍,以拉都希氏赤蛙居多。這個蓄水塔已不能算蛙的棲地,說是大型陷阱也不為過。這個蓄水塔以前會用黑網蓋住,所以水滿時,蛙還可以在黑網上棲息。但現在無遮避及植被隱避的空曠情境,在台東秋老虎的強烈日照下,蛙直接被曬死都是有可能的。這個點位,曾有記錄過的蛙種有:太田樹蛙、布氏樹蛙、拉都希氏赤蛙、貢德氏赤蛙、小雨蛙,在難過的今晚,多了斯文豪氏赤蛙。

  很多人有疑問:「蛙類會不會淹死?」今晚蓄水塔內答案是很明顯的。看見大量的蛙類浮屍時,整個人的情緒盪到谷底。「怎麼會這樣呢?」無奈及無助充斥於心中。此時此刻,只要有一個物品垂入水中,就能形成一個生態廊道,讓水中的蛙逃離無解的結局了吧!身為河溪小組成員,腦中馬上出現生物逃生通道的概念。現在要是僅僅拍照記錄現況,就離開這裡,這會是我想要成為的荒野人嗎?

  在現場掙扎片刻,內心似乎不願意就這樣觀察後離開,很幸運地找到一根夠長也拖得起的樹枝,能作為逃生通道使用。拖拉樹枝時,手臂感受到刺痛,大概是被咬人狗摸了一把。再把樹枝一端擱在蓄水塔牆邊時,找了藤蔓綁住固定,將另一端垂入水塔內。馬上,一隻拉都希氏赤蛙就爬上浮在水面的樹枝上。我的想法是,蛙應該能夠順著樹枝爬回地面。雖然我也知道,當水位慢慢降低後,這根樹枝也會失去逃生的作用,另外,蛙也不一定能逃過強烈的日照,要是能放下一大塊塑膠網,應該能形成遮蔽及逃生的棲地型態。

  離開蓄水塔後,我們往山澗溪谷區出發。這一段路,在比人高的象草叢中,有時候小徑中央的雜草會高過膝蓋,在黑夜中摸黑移動,老實說並不是很安全。但九鳥陶燒這個蛙調點,隱蔽的斯文豪氏赤蛙是目標蛙種,所以,這段黑夜中的短暫路途是必不可免的。

  往山澗溪流點位前行時,我習慣走在前頭。用意是能在生物還沒被趕走前看見,這樣就有拍照的機會。並且今晚有二位第一次參與蛙調的朋友,我們總是會說,當有新人參加時,常會有大獎出現;我心中存著另一個想法是,我們先走在前面,避免讓新人遇上一些危險的場景,畢竟對於初入野外的新人而言,危機感及安全意識並不是很迅速就能擁有的。

  百步蛇靜靜地探出頭,要是沒留意就從牠的前面跨過,會不會被狠狠的咬上一口真得很難說。不過牠真的很美麗。當發現牠時,我就停下腳步,先拍照再輕聲向後傳話。我留在安全距離外,再引導另一位伙伴來拍照。可惜,當夥伴二葉松當第三位攝影師時,手電筒光影的晃動,讓牠不耐煩地往前竄行消失。

  八月來蛙調時,就看到山澗區的水勢很大,溪床巨石的堆疊狀況有變動過。而今晚山澗的溪水,一樣湍流不止,溪床大石塊的位置又和之前的不一樣,可以想見颱風雨量產生的水勢力量沖擊,再度造成地貌的改變。二葉松不時提醒,但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夥伴擔心的情緒,只能意會、難以言傳。

  今晚目視六隻斯文豪氏赤蛙,並拍到其中一隻的影像。能再次看到蛙的身影,真的是很療癒。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這幾年氣候的不穩定,山區的水量有時少到連潺潺流水都稱不上,有時水勢卻又大到連巨石都產生位移。能在同一個蛙調點位看見原有的蛙種,真的十分不容易,尤其九鳥陶燒山澗區還保留溪床原來的樣貌,沒有水泥人工構造物的存在。能再次進入巨石壘壘的山澗區目視斯文豪氏赤蛙,這就是生態觀察的幸福。

  在這次的九鳥陶燒蛙調中,一開始,在沒有預期的悲慘狀況中見到原來的老面孔。本來乾涸的蓄水池,已不再是棲地的型態,卻在風災之後近乎滿水位的影響下,成為大型的生態陷阱。這畫面實在難以接受,卻又必須如實的記錄下來,在這個情況下做了一點小小的補償行動,算是為自己的悲傷留一個出口。

  攔路探頭的百步,則成為一個沒預期的驚喜。像一個三角型的湯匙,突兀的出現在草叢邊。所幸走在前頭的我辨識出是誰,也成了這晚的大獎。當然,湍急溪水邊的斯文豪式赤蛙,也成為記憶中的美好,這晚九鳥陶燒的四個蛙調點位都有斯文豪出沒。生態觀察是怎麼一回事,或者說會遇見什麼,這真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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