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荒野專職訓-我在這裡,你也在這裡
我們被形塑成什麼樣子在社會上生存?是良善的、執著的,還是自私的?或者你還有更多答案?
文/曾意婷〈臺北分會祕書,自然名:花楸〉
我們被形塑成什麼樣子在社會上生存?
是良善的、執著的,還是自私的?
或者你還有更多答案?
進入荒野工作七個月,日子不用細數,感覺時間流逝的速度比以往快上許多。在參與環境議題的道路上,多數人都以狂奔的方式,渴望做更多、渴望衝更快,以為可以提早抵達理想的終點,但畢竟這條路是綿延而無盡的,所以這多數的我們都有停下來懷疑自我的時刻。也因為這些時刻,匯聚了更多思考與能量,儘管有的人中途離開,但也有更多的人仍舊堅守在路途上。
我想說說關於在專職訓那三天聽到的失望以及勇氣,還有觸動心底的思考。
關於第一天
「 人厭槐葉萍」是它的名字。在嚴重入侵台灣的生態系統後,造成水池物種的大量死亡,協會能做的的不外乎是加強環境教育,以及透過人工盡力的消除這危機。於是我們抵達了雙連埤自然教室。雙連埤的夥伴說,千萬要小心,在水池清理人厭槐葉萍之後,身上的涉水衣務必需要檢查、確認無夾帶任何人厭槐葉萍,避免離開水池後,沿路為它們播種,衍伸更多的問題。
三、四十個人幾小時內努力清除了好幾十袋,乍聽清除的數量很多,但放眼所及盤根錯節的生長狀態便能知道,我們僅僅處理了九牛一毛,而台灣的外來種入侵也不只是人厭槐葉萍而已。直接接觸環境危機,是專職訓的序曲。
關於第二天
第二天的雨,在我們離開五十二甲溼地就下個不停,從思源埡口到武陵,山林的氣候跟平地截然不同。二十四年前,一群人在思源埡口聚集,他們失望、他們憤怒,他們訴說著關於這座島嶼被破壞的無奈,但他們將此轉化為能量,他們發願守護這塊土地,屬於每一個人的土地,於是有了今日二十四歲的荒野保護協會。
濕冷的雨讓思源的空氣很清爽,吸入肺中的是自然的原始生命力,很純粹、飽滿能量。午餐時間,大家各自拿著食物尋找在雨中的休憩之處,我看見一位夥伴獨自盤坐在溪流當中巨大的石頭上,他閉著雙眼,似乎毫不遲疑地讓自然找到他,進入他的呼吸當中。那是一幅凝結而流動的畫面。他是全然屬於這裡的。那身為旁觀者的我呢?
長時間的拉車總算從思源移動到武陵,雨勢著實影響活動,還好在武陵仍有一方小天地可以遮雨供我們活動,全部的人圍繞坐在賞楓亭,聽雨落、聽風嘯。雖然意境很美,但我一直覺得很冷,濕透的布鞋讓寒意從腳底竄升至頭部,風從四面八方湧來,暈眩感也是,我感覺很糟,所有很糟的回憶跟感受同時夾雜一起。
在武陵的這段期間,籌備團隊邀請了生態心理學的講師,帶來「眾生大會」工作坊的濃縮版課程內容,從「生態我」非語言式的自我特質展示、「遊走」的主題式對話、到兩人一組互相帶領的活動,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感受。我怎能不被融入自然當中的歌聲所感動呢?「生態我」的階段一位夥伴用了他的歌聲,告訴我們他是什麼樣子,安靜無語只有自然聲音四周,他的聲音格外清亮、真實,我忍不住流淚,我覺得我跟隨著淚水也融入了雨中,好似我也終於屬於這裡。
除了以歌聲表現生態的我,還有以肢體舞蹈、以行走流動,還有痴狂的大笑。在生態中的你,如果無法用言語介紹自己,你會如何呈現呢?什麼樣的模樣是你?是你創造了現在的你?還是社會型塑了現在的你?
在「遊走」階段,講師隨機的喊停,讓我們找尋鄰近順眼的夥伴分享事情,聽著關於彼此在自然界中特殊的經驗,也想像彼此是人生中看見的最後一位人類,而這種想像眼前的人即將消逝的感覺,讓我很哀傷,更湧出許多對一個生命體的珍惜與愛。我們也在遊走過程,與對方雙手貼合,隨意地、無聲地挪動,找尋移動的平衡、平衡的移動。
而兩人互相帶領的階段,站在前面的人背對後面的人,閉上眼睛,由後面的人扶著肩帶領行走,後面的人引導前面的人觀看畫面,前面的人給予讚嘆的回饋。透過另一個人的眼,看見世界的樣貌,像是遠方的櫻花盛開、四周涼亭的樹木濕漉漉的,還有地上隨意丟棄的垃圾。我能帶你看見什麼呢?而你在乎什麼呢?
可是我啊,覺得不知所措更多。我對於工作上的作為充滿疑惑,大量而繁重的行政工作,讓我充滿無力感,我很困惑面對這樣的空虛是有必要的嗎?會因為這些行政工作讓環境變得更好嗎?或者我們讓事情變得過度複雜而無法回歸本質呢?
「真相曼陀羅」邀請大家分享在環境議題中,覺得憤怒、哀傷、空虛、失望的事情,並請在場的人當分享結束後,回應我們聽見你了。一位夥伴哭了,他說很多五十二甲溼地的鳥兒被毒死,他很哀傷,還有夥伴說,他無法讓他的孩子體驗他小時候乾淨的海灘,他很憤怒,還有很多的很多的話,很多人都很無力,在他們經歷了這麼多失望的事情之後。
自己的身體不適隨著雨忽大忽小,在晚上終於達到極致的頭痛,也因為雨,夜晚進森林的獨處時間取消。晚餐時刻,辛苦的籌備團隊為大家準備了熱呼呼的食物,全部的人躲在不大的遮雨帳棚下,位置不多,大多數的人都站著,熱鬧異常。或許苦中作樂就是非營利組織的特點,是不得不的積極心態。
關於第三天
終於是最後一天的專職訓,「眾生大會」邀請每個人扮演一種物種為自己發聲(以一種妄想式的,因為人類才無法真正變成什麼),牠說牠是水、是風、是大赤鼯鼠、是樹,牠們感嘆環境的破壞,希望兩條腿(指人類)的可以重視不同的生命;牠也說,有很多好的兩條腿帶來生命力;我說,我在遙遠的一邊,我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我渴望有人探視,我渴望有人可以大聲地呼喚我的名字。我想,這始終是源自於人的本性,在乎被在乎。
人類可以扮演各種角色,但無法真正成為什麼,也因此更有責任扮演好自己這個角色。透過成為其他生命,看見自己的能力與責任,或許是眾生大會真正所要傳遞的概念吧。
這幾日反反覆覆的情緒與思考,說明了籌備團隊安排訓練的用心。無論是在生活中、在環境議題中,不外乎都是一貫的模式,我們永遠都無法準備好,上路了就全心全意投入感受,而這過程,一定能帶給我們些什麼。
聽了這麼多的回憶,其實我也有很多故事想跟你分享。如果你在這條路上走著孤獨,要不要陪著我走一段路,我也願意陪你走到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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