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NGOs 的文化多樣性

環保NGOs 的文化多樣性
參加2014全國NGOs環境會議暨民間環境國是會議感想

文/錢建文(荒野解說員與推廣講師,自然名:心宿二 )、圖/陳要忠先生(荒野台中第五期解說員 ,自然名:玩不老)
 
一年一度的全國NGOs 環境會議於世界地球日前召開,今年由台灣生態學會主辦。看到會議場地外東海大學求真廳的牆面上,掛了許多赫赫有名、「戰績彪炳」的環保團體的旗幟,就見證了環保團體的「多樣性」。
 
為什麼環保團體也需要「多樣性」?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來回顧一下當年反對國光石化開法案的過程。有兩個我親身的經歷,在某個團體中,我聽到的聲音是:「環境信託根本沒有用,我們需要的是當地居民的覺醒與抗爭。」在另一團體中,則聽到的是:「在王功餐會中罵總統沒有LP,徹底模糊了焦點,根本是一種錯誤的做法。」我的看法則是,這兩種策略,都是有意義的。理由是由這些舉動,教育的是不同階層的人民,這就是「因材施教」。在民主法治的社會之中,議題的倡議,爭取的是大多公民的支持。因此倡議就是一種宣傳戰,期待能爭取多數人民的認同。然而每個人的背景不同,資質不同,成長的環境也不同。有的人期望接受學理上詳盡的理性說明,有人則需要簡單明瞭的主張;甚至有人就是徹底的自私自利,只為了圖利自己的企業或政治團體而主張開發,這時就需要有團體施以「當頭棒喝」。有人認為一個人最重要的是「禮貌」,有人則主張要直搗惡人的要害。然而一個人或一個單一的團體很難全能地去教育不同的人民,因此就需要團體的多樣性去互補所短。以荒野來說,很明顯的,我們針對的對象是中產階級。在這次會議的動物保護專題討論時,講者提到了由於《十二夜》這部電影,打動了中產階級,才使動保議題得到執政者的重視。因此荒野努力爭取的對象是很重要的。但在另一方面,中產階級有可能是比較自私無感、保守而被動的,因此在某些議題上,就需要由不同的團體來激發群眾,發揮草根性的力量。
 
環保團體需要多樣性的第二個理由就是,越大的議題倡議,就需要越多的進行策略,大家分進合擊;例如台灣生態學會的強項是生態學的專業、熱血青年的組織、與社會運動的結合;主婦聯盟的強項則是食品安全議題、龐大主婦群的成員;彰化環保聯盟等在地組織,則能深入地方,進行串聯;彰化醫療界聯盟,以專業為背景進行健康環境的倡議;地球公民基金會,組織與議題運動能力強大,在太陽花學運中也發揮了關鍵性的力量;台灣水資源保育聯盟,陳椒華老師長期投入水資源區的保護;蠻野心足生態協會,運用環境運動中最強大的法律武器,對抗違法行政的政府;看守台灣協會、台灣環境保護聯盟等團體,致力於對抗製造嚴重汙染的企業大財團;綠黨以從政方式,努力改變政府;關懷生命協會,二十多年來致力於動物保護。荒野,則是以教育為主,從內心徹底地改變一個人的想法,進行「溫柔革命」。策略與手段的多樣性,倡議才容易成功。
 
因為對象不同,策略不同,因此各項議題也就不需要一律由不同的團體採取一致行動。若要積極參與各種活動,我個人的做法是參加許多不同的團體。彰化環盟出版了一本《環保弘法師粘錫麟》,粘老師當年在鹿港反杜邦的運動中,就運用了幾十種策略;四百多天後,就成功阻擋了杜邦設廠。當時運用的策略豐富,從全體鹿港居民的基礎教育開始,到戒嚴環境下的「慶祝雙十國慶」遊行,甚至包車到總統府前舉牌抗議。看了粘老師的書,再看到當因若有不同團體或個人之間的「鷹鴿之爭」,就會感到很好笑:環保團體,怎麼會不懂多樣性的價值呢?
 
我們生態危機的歷史根源
 
環境保育和生態系一樣,各種議題是息息相關的。就像政經無法分離討論,環境議題與整體政治社會都密切而不可分。因此我還有一個看法,就是我們要重新定義「政治」這兩個字。和我一樣的中年人都念過三民主義,孫逸仙對政治的定義,就是管理眾人之事。中國傳統文化,從政領導人群是讀書人最高的理想。然而在過去台灣特殊的背景之下,許多人由於厭惡政治,決定「不碰政治」( 包括我們過去也有「荒野三不」),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中國最大的環保團體「自然之友」,我推測現在的他們也需要小心處理「政治正確」的問題。然而台灣已經發展成公民社會,公民參與議題,已經是一種義務,「不碰政治」的說法不復存在;因為「政治」二字的定義,已經趨向於正常國家的定義。以荒野最大的目標「圈地」來說,就是一種徹底的政治主張;沒有政治的運作,法律的訂定,這樣的主張很難實現。在這次會議的休息時間中,有別的團體的朋友向我抱怨,說她自己也是荒野的成員,但是看到我們只有拈花惹草而已;我就告訴她,現在的荒野已經不一樣了,誰說我們沒有積極參與公民社會的議題? 我們哪有「不碰政治」? 只是用的方式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方式罷了,那是因為我們爭取的對象是中產階級。
 
環保團體無法「不碰政治」的另一個理由是,政治問題是台灣生態危機的歷史根源。我在演講土地倫理的時候,都會提到歷史學家林恩.懷特於1967 年在《Science》上發表的《我們生態危機的歷史根源》1一文,他說的歷史根源為基督教文明的一神論。在台灣,我認為我們生態危機的歷史根源則在於殖民統治者的掠奪心態。要看相關論述,可以閱讀陳玉峰教授的文章。因此在台灣講環保問題,若遇到可受教者,最後都必須講到歷史根源,從源頭處來處理問題,才有可能徹底解決問題。
 
這次的環境會議中,實際上也到處充斥著「政治議題」:空汙總量管制修法、調整土壤整治標準、開放集水區管制、苗十三線開發、桃園藻礁設置自然保護區、公民電廠、開放賭場等,都可說是需要運用各種團體的各種策略,來共同努力解決的「政治問題」。
 
公民參與、尊重多樣、分進合擊、永續台灣
 
公民積極參與公民議題是西方老牌民主國家的常態,期待熱心的公民不再被視為「你吃飽太閒」2。政府,企業,民代,NGO 與公民有何不同?政府會輪替,民代有任期,企業平均壽命十三年;唯一永續的NGO,才會以永續的眼界來做對的事情。在大會中,國立台南大學行政管理學系吳宗憲老師以「道德政策鐵三角」對抗「管制策略鐵三角」3 的策略,很值得環保團體參考。
 
人類世界的多樣性與生態環境的多樣性同樣的寶貴,我們要尊重不同團體的多樣性,容忍不同的理念主張與行動策略;甚至是容忍不合理的批評。荒野推廣教案中,臭青公吞噬青蛇的畫面,告訴我們「天敵乃摯友」的道理。某些團體就是因為獨大太久,就招致腐化的命運。坦然面對批評,尊重差異,容忍歧見,也是環保團體之間應有的基本素養。如此就會更有力地來督促政府把人民永續利益放在第一考量,也更有可能來改變這個世界。
 

 

附加檔案大小
2014年6月 荒野快報265期 第9~11頁4.98 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