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門區二仁溪上游支流踏查小記
攝影、文/陳思伃〈高雄分會 野溪調查小組,自然名:左手香〉 「馬頭山」是荒野保護協會高雄分會野溪小組在2018年第一個拜訪的地點,也是近年來在南臺灣引起爭議不斷的「馬頭山掩埋場案」發生地,一座廢棄物掩埋場預定蓋在這座山頭的東北側山坳。這座位處內門區南邊界,緊鄰旗山與田寮的馬頭山(圖一),延續了西邊的月世界地質,而景觀上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樣貌。 從旗山老街沿著台28公路向西走,就能看見右邊有座突高的山頭出現在綿延的竹林中,正好能看出一匹駿馬的輪廓,自左邊的馬首、馬背,一路延伸到右邊的馬尾,那就是馬頭山。拐進附近的產業道路,沿途住戶零星分散,不若旗山老街的熱鬧擁擠,卻有條蜿蜒的溪流將這裡的人們串在一起。熟識馬頭山一帶的反馬頭山事業廢棄物掩埋場自救會發言人龔文雄校長說,馬頭山的東北面有條當地人俗稱的「下坎野溪」,是此地少數目前仍維持天然樣貌的溪流。下坎野溪的上游有兩條支流匯入,分別來自東邊和南邊,其中南邊的支流正好位在廢棄物掩埋場的預定範圍內。 從稍高的產業道路上俯瞰,農田、溪流和壯麗的月世界地形盡收眼簾。野溪小組走進下坎野溪的下游發現,水裡厚厚的塵土覆滿了藻類,讓溪水呈現混濁的灰綠色(圖二)。周圍主要構成月世界地形的「泥岩」不易留住水份,乾燥時堅硬、遇水時泥濘且易崩解,在南臺灣乾旱的冬季,溪流水量少流動緩,化入水中的泥岩細懸浮顆粒容易使得溪水看起來更灰濁。不過,多虧了泥岩遇水則濘的特性,讓我們看見了前來溪邊喝水覓食的生物們所留下的痕跡,印滿水潭邊的爛泥上(圖三)。『反馬頭山事業廢棄物掩埋場自救會」所架設的攝影機確實拍攝到了梅花鹿、水鹿、食蟹獴、穿山甲、白鼻心等多種哺乳類動物出沒的身影。』摘錄自[1] 走進下坎野溪上游南支流,冬季的河道雖然沒有流水,土壤卻濕潤,地面偶有積水,植物周圍或落葉下有許多拳頭大的窟窿、石頭邊下隨處可見螃蟹洞和螃蟹殘骸(圖四)。『研究陸蟹多年的劉烘昌老師於2017年11月數次至馬頭山山坳進行調查,發現這裡是大量「厚圓澤蟹」的密集活動區域。進行夜間觀察時發現,厚圓澤蟹、蛙及蛇類對於燈光反應極為敏感,這可能與食蟹獴等掠食者的捕食有關』摘錄自[2,3]。龔校長指著河道邊坡的一個凹處說,這裡全年有水從岩層中滲出。馬頭山雖位在貧瘠的泥岩層帶(古亭坑層)上,但卻有部分區域存在透水性佳的砂岩[4],雨水能滲入砂岩並保存於地下,令周圍的生態全年都得以滋養生息,孕育出上述多樣的生物。從河道旁的小丘遠眺馬頭山與山坳,蓊鬱翠綠的景象,讓人難以想像這裡的地質組成同樣屬於月世界的惡地地形(圖五)。一片綠意中,刺竹佔了多數[5],在泥岩地質上仍能生長得茂盛且密集,提供生物極佳的遮蔭與庇護,林下的生物活動痕跡頻繁。從台28公路登上馬頭山山稜向西一望,更能看到遼闊的刺竹林生長在公路的兩側,每年一月末的季節,有部分枯黃的刺竹點綴其中,美不勝收(圖六)。 馬頭山作為一塊沙漠中的綠洲,不僅影響下游主要河川的水質,依附其成長茁壯的植物、動物更是鞏固這裡完整生態的重要因素,也是維繫生態正循環的一部分。富駿公司的掩埋場廢棄物開發若如期執行,該處生態的完整及正循環將因此終結。野溪小組有幸兩度拜訪馬頭山,親眼見證這邊的獨特地質與生物的相互影響,本篇文章由這兩次的踏查心得所彙整,紀錄我們所見到的馬頭山樣貌,其中更細節的學問,有許多學者、媒體有更深入的著墨,值得細讀。 文章連結 [1]公視—我們的島:山雨欲來馬頭山(下) [2]山林書院【馬頭山諾亞方舟的傳奇——劉烘昌教授似遠還近的心聲】 [3]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月世界惡地生態奇蹟「厚圓澤蟹」 [4]公視—我們的島:山雨欲來馬頭山(上) [5]公視—我們的島:馬頭山的生態秘密 [6]經濟部中央地質調查所-臺灣地質知識服務網:馬頭山掩埋場有斷層? 環評論戰(聯合報) [7]環境資訊中心【地下水監測井證實「未開篩」 自救會:馬頭山掩埋場環評造假、撤案】
【理事長的話-快報310期】面對氣候變遷,韌性城市是上策
已經是5月底了, 但今年的梅雨, 卻還沒有來, 是遲了?還是毀約了呢? 種植竹筍的伙伴, 盼著一場雨的到來, 因為雨來了,筍才會冒著出來, 我爸爸也在種植蔬菜, 嚴熱的天氣, 在田裏工作的時間, 也從下午的3:00延到4:00 綠竹筍一直沒有長出來, 索性取了水,澆了一些, 竟然就真的冒出二個筍子。 一場該適時出現的雨水, 卻在今年遲到了, 但遲到了,還會趕著來嗎? 沒有一個人知道「梅雨」還來嗎? 大自然中,因氣候變遷的因素而生物失序的議題,總有人觀察到及討論著。例如花兒開花季節變了,天氣時而酷寒及炙熱等。但今年卻是雨水。環境變動愈大,則需要有更大的韌性才能度過困境,人的身體調節是如此,城市及環境也是如此。若土地可以涵養足夠水分,則溫度變動會減緩,缺水問題會較慢出現,人們的休閒空間也會從家裡移至戶外,相對的,電也省下了,親情也變濃了,身體變健康了,或許話題也多元了,只是將不透水的水泥改成透水材質而已,已經好處多多了。又例如種棵樹吧,一棵樹,樹下可乘涼、可休閒,有遮蔭、有涼風,有一群人在樹下乘涼聊天,有一群生物在樹上棲息或暫歇,可增加社區情感,可共同討論社區發展及事務,也是好處多多。 濕地像個環境的大腎臟,幫忙土地蓄水,可降溫、可滯洪、可潔水質、可養活特殊生物,但若把濕地開發成水泥鋪面, 似乎土地價格提高的感覺,事實上,是用我們的氣溫調節能力、各種生物的生命及我們的心靈成長換來的,若真要談價格,應該是無價吧,既是無價,又何需討論呢? 今年梅雨未來,我們有多少韌性可以渡過此缺水期呢?檢視土地及環境結構吧,讓城市的韌性可以更增加,順利為人類及萬物留下美好的、自由的棲息環境。
塑膠碎片從陸地到海洋的旅程
塑膠碎片從陸地到海洋的旅程 -海廢科學調查- 圖、文、表/吳純綺(海廢調查專案人員) 調查緣起 生物學家說:「生命的起源從海洋到陸地。」此演出經歷數十億年,漫長的程度遠超乎人類的發展歷史。然而,一齣從陸地到海洋的序曲在短短的數十年間上演至今,主演不再是生命而是:「塑膠」。當我們開始關注海洋廢棄物議題後,發現海洋廢棄物(以下簡稱海廢)之中塑膠的比例總是獨佔鰲頭,我們不禁想問:「這些塑膠碎片是如何又是從哪裡來的?」澳洲的聯邦科學與工業研究組織(Commonwealth Scientific and Industrial Research Organisation,以下簡稱CSIRO)曾調查澳洲當地環境,結果顯示海廢主要透過三種機制且源自當地棄置物:一是海灘遊憩行為,二是周邊地區的雨水和沿海徑流,三是來自海洋系統的運輸(註1)。儘管如此,在缺乏進一步的調查前,我們尚無法確認此結果可套用到世界各地甚至是臺灣本地,為了回答上述問題,荒野保護協會(以下簡稱荒野)於2017年11月與CSIRO合作,在臺灣展開海廢調查。因調查結果目前尚未分析完成,本文僅著重調查過程所需注意的事項討論,以供未來相似調查之鑒。 調查地點與方式 本次調查地點位於臺灣最大面積流域的高屏溪,其流域範圍3,257平方公里且涵蓋23個城鄉鎮,其中主要城市為全國第二大城同時也是第一大工業城市的高雄市。我們招募來自台灣各地總計12位荒野志工參與調查計劃,其中不乏富有國際淨灘(International Coastal Cleanup)經驗以及海廢議題知識的成員。站點位置由CSIRO利用地理資訊系統(Geographical Information System,簡稱GIS)以流域範圍、人口等地理因子劃分選出,站點類型包括陸地、河岸、海岸以及海面,每個站點至少包含三條以上之測線或是拖網的數據。在資源有限的兩週調查期間,由我們完成總計95個站點,包括陸地、河岸、海岸的286條測線以及12個海面站點的36個拖網調查(見圖一),由CSIRO帶回並分析我們所收集的調查數據。 調查的實地挑戰 相較于國際淨灘的簡易性,本次的測線調查需要參與者有更多的背景知識與訓練(例如:快速地以肉眼判斷廢棄物種類、熟悉各種描述性的填表術語等等),因此我們在調查期間前三天邀請CSIRO的研究員前來臺灣辦理海廢調查工作坊(見圖二),以確保參與的調查員志工遵守相同的標準與流程,減少填寫資料表格時的人為誤差。這次的測線調查不僅涵蓋地域廣泛、也是全臺灣首次利用GIS篩選地點的方式調查海廢,期間難免面臨挑戰,以下整理出許多仍可改進之處:首先,地理狀況攸關調查效率,以陸地與河岸測站為例:高屏溪擁有四條分支河川,範圍橫跨台南、高雄與屏東等地,每條支流以山脈相隔且甚少道路互相連接,即使地圖上看起來臨近的兩個站點也可能因為在不同支流而難以在短時間內互通。兩週內,在12位志工各自出席五日左右的執勤日情況下,我們需提前根據當日人力安排出勤區域與地點,將交通效率最大化:以每一測站至少需要3至4位(包括一名具有經驗的調查員)的人力為小組,在臨近的區域完成各種類型測站的測線調查。若連續出勤二日以上,則在前一日之區域附近投宿,隔日前往更遠的區域調查以節省來回市區的交通時間,例如:第一日從高雄前往屏東調查,第二日從屏東前往墾丁調查。另外,由於調查地點囊括偏遠山區、溪谷等,難以單從地圖上得知駕車前往的難易度(例如:可能道路過於狹窄無法通過),因此我們強烈建議需要熟悉當地路況的駕車人員,亦或是事前實地勘察路況。 次者,調查員本身的裝備也需根據調查環境而準備。以河岸測站為例,每條測線都需要從水面延伸至河岸其中一側的最高點(即河堤),由於高屏溪乾溼季節分明,調查期間正值冬季的低水位,水面與河堤的距離增長,且河川下游河岸多為軟質泥灘地(即濕泥土,見圖三),亦增加從水面到河岸兩側最高處之測線觀察的困難度,因此我們也建議穿著高筒雨靴以便在泥灘地上行動。此外,河川下游的高比例水泥化以及人工消波塊等因素使調查員需要耗費更多時間尋找入口處(access point)以接近水面(見圖四)。為了提高調查效率,事前的現場勘察除了交通狀況外,我們也建議提前尋找入口處。最後,海岸測站亦有人工化影響調查效率的狀況:高雄沿海除了消波塊之外,亦有許多離岸堤(註2),而離岸堤防本身則可能會影響來自海洋的運輸系統,因此在尚未確認此影響力之前,我們盡可能地在擁有離岸堤之測站附近尋找無離岸堤的海灘作為代替(見圖五)。 未來的旅程 近年來海廢逐漸成為臺灣社會關注的議題之一,越來越多民眾與團體投入相關的公眾活動、政策遊說、環境教育以及科學調查與研究。荒野自2009年投入每年的國際淨灘起,開始關注海廢議題,其遍佈全臺的志工人數便是未來推廣公民科學家的優勢基底,而科學調查與研究正是議題的公眾活動、政策遊說與環境教育不可或缺的基礎。未來,透過更多的公民、政府與企業之間的跨領域合作與政策管理,我們期待能夠停止這齣由「塑膠」主演的從陸地到海洋序曲。 註1:Willis, K. et al. Differentiating littering, urban runoff and marine transport as sources of marine debris in coastal and estuarine environments. Sci. Rep. 7, 44479; doi: 10.1038/srep44479 (2017). 註2:離岸堤防為平行海岸線之人工消波塊構成之堤防,其功能為阻擋波浪能量並干擾海流,海流攜帶之漂沙或漂流物進入兩座離岸堤之入口後會往兩側堆積,此為人工養灘方法之一。 圖一、高屏溪流域調查地點之Google地圖,內圓形點(藍)為海岸測站,內方形(綠)為河岸測站,內星形點(棕)為陸地測站,外海小圓點(橘)為海面拖網。 圖二、海廢調查工作坊參與者與CSIRO調查員(左六)合影。 圖三、本次調查河岸河岸類型圓餅圖:總計78條測線,其中濕泥土、卵石礫石與巨石(大石塊)佔最高比例(皆為19條,24.7%)。 圖四、河岸測線照片:(A)為泥灘地,(B)為水泥化與人工消波塊。 圖五、高屏溪出海口右岸(高雄市林園區)之Google地球衛星圖,可見密集的人工化離岸堤防。
公民科學如何助源頭減量一臂之力
第六屆國際海洋廢棄物大會(The Sixth International Marine Debris Conference, 6IMDC )在今年(2018年)3月於美國聖地牙哥市舉辦。
【理事長的話-快報309期】溫馨五月 為臺灣土地母親發聲
臺灣這片土地,是孕育島上萬物的偉大母親。 島上的溪流,是個運輸系統的通道。 運著每個生命所需的水及養分,浸潤著土地上的生命。 有時會將水及養分運至濕地停留,讓動物可以在此喝水、休憩或居住。 有時會將水及養分運至湖泊及池塘停歇,作為缺水時的儲備用水。 島上的土地,是個養分儲存及轉換的大倉庫,更是島上植物生長的重要基石。 土內有許多生物,將生物遺骸轉換成土壤中的養分,讓物質能永續循環。 透氣又有養分的土壤,在風調雨順的環境下,是植物生長及孕育後代的好場所。 潮水定時拍打海岸,將溪流的漂砂重新送回岸邊,造就美麗沙灘及多樣礁石。 沙灘及礁石就成了生物的棲地及天然的防坡堤。 臺灣土地像個母親般,守護著島上的每一個生命,也孕育著每一個生命。 臺灣土地像個母親般,給予島上的生物永續循環的營養、水及環境。 但現在島上的子民,卻對這位土地母親做了令她痛楚的事。 為了搶更多土地利益,而將具有自然浸潤的溪流整成水泥化的三面光, 像極了硬化的血管,雖然平日看似安全,卻會在某一天破裂。 且溪流周邊生物無法自然獲得浸潤,更無法提供養分給中下游的生命。 水泥,擋住了人民的親水,無人關注的溪流就成了廢棄物的自動運輸中心, 垃圾及廢水大量傾倒進入溪流,土地母親的運輸系統就成了污穢之河了。 天然的沙灘及礁石,是許多生物棲息的場所,也有許多天然港口。 興建人工漁港,而築成長長的凸堤,潮浪每天拍打,卻挖走天然的漂砂。 失去了漂砂的沙灘,沒有了天然防波功能,也讓更多土地被淘走。 還有砍掉大樹,就像扯掉土地母親身上的保護層而暴露在空氣中。 大雨時,土壤的沖刷及高溫曝曬的刺痛,這些都像是將土地母親剝皮削肉。 噴除草劑及農藥,就像將土地母親所生養的孩子殺死。 溫馨的五月,對母親展現孝道之時, 或許也該思維如何善待土地母親。 母親,總是以無比包容之心,愛護及守護著我們。 土地母親,也是如此地守護著島上的子民。 但若我們的作為及破壞超過了土地母親的守護能力時,會如何呢? 我們的土地母親,現在應該是忍著痛、忍著傷, 只要我們關注土地母親,讓她能好好復原,我相信她會世世代代守護著島上居民,永世不朽。
地球一小時 行動無限時
全球性環境倡議行動「地球一小時(Earth Hour)」於每年三月最後一個週六舉辦,荒野保護協會自2010年起主辦臺灣地區響應活動,今年臺北場次的活動以「2018地球一小時:守護 手護 By Your Heart」為名,希望透過簡單的關燈行動,喚起群眾對於生物多樣性、塑膠濫用問題、氣候變遷影響的重視。
被遺忘的「國家級濕地」- 雙連埤濕地復育路迢迢
被遺忘的「國家級濕地」雙連埤濕地復育路迢迢 -庇護試驗與坡度優化試驗區建置始末與現況成果- 圖、文/莊育偉〈棲地守護部專員〉 雙連埤濕地的美麗與哀愁 雙連埤位於海拔約470公尺,是一座千年的天然湖泊已進入濕生演替(hydrarch succession)的中期,因此擁有多種稀有水生植物與保育類動物,為野生動物保護區亦是國家級濕地。根據統計,雙連埤的105科321種維管束植物中,水生植物高達 112種,將近擁有台灣原生水生植物1/3以上的種類,堪稱台灣水生植物天堂。除了生物相外,更有著全台唯一的「天然浮島」且有多次漂移改變位置的紀錄,為台灣難得的自然資源。 自1993年10月起「雙連埤濕地」經歷了地主廢水、水域浚深、邊坡土堤挖掘、外來種入侵等事件等,導致失去往日風華,所幸於縣府與相關單位持續關注與奔走之下,於2003年至2004年期間陸續徵收水域並劃設為野生動物保護區,劃設後至今每年持續進行生態監測與相關研究並著手處理外來種問題。 但直接影響雙連埤濕地生態的各項因素至今尚未移除,而雙連埤亦是粗坑溪支流源頭之一對於宜蘭市區的自來水供應亦有影響,整體而言生態系統仍處於不佳狀態,如欲恢復原生態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荒野的進駐與難題 除了早年強力介入關心之外,為了守護雙連埤濕地,荒野與緯創人文基金會於2010年展開合作(至今)。但由於保護區劃設當年的沸沸揚揚,加上居民對於何謂保護區亦不甚了解,因而排外與紛擾不斷,對於保育團體的進駐所產生的芥蒂與誤解也持續發生,時至今日雖已有在地農業及環教合作,但仍有部分人士揚言要將保護區解編與將保育團體趕出社區,而學術單位對於復育技術與調查資料亦表示缺乏,使得縣府受制於在地壓力,對於學術及保育團體的建議也較顯得裹足不前。 野生動物保護區設置庇護試驗區的推動 由於荒野已與宜蘭縣政府合作多年且擁有一定的默契,自2015年5月起荒野開始遊說專家學者及在地居民並進行多次設置庇護區的構想說明,各方以「維護雙連埤濕地的生物多樣性(biodiversity)」的共識下,於2015年11月終於獲得縣府善意回應,表示在荒野主導的狀態下,縣府可支持。 之後荒野立即向縣府正式提案進行簡報,首次整合了縣府、居民、企業與專家學者的多方意見,更於會議上確認了縣府同意荒野於雙連埤保護區內設置「水生植物庇護試驗區」的計畫,朝共同建立「雙連埤在地種源庫」,進行實際的就地復育(in situ conservation)的目標前進,並期待未來有朝一日能著手將妨礙原地復育之因素排除,能將物種直接迎回原棲地,恢復往日風華。 雙連埤保護區水域復育的難題 如排除保護區解編及不適當的開發規畫構想,僅考量「雙連埤濕地」目前的棲地狀態的話。於地貌方面,水域因多年前已遭人為浚深及設置土堤,除影響水體汰換之外也改變了水生植物適合的生長環境,嚴重影響水生植物的存續、天然浮島則遭挖土機移除或整理為非原天然型態,致使面積日漸萎縮、社區慣行農業之營養鹽進入水域影響水質、放養的草魚啃食水生植物、除此之外外來種植物則已進入浮島生長,外來魚類亦有草魚、吳郭魚、大肚魚…甚至擬鱷龜、進入水域取代原有生物的生態位階。以上狀況均顯示內憂外患、風雨不斷的雙連埤濕地,如再不強力進行人為干預則保護區將形同虛設。 難題的解決方案 在了解問題之後,對於「雙連埤復育之路」荒野內部與陳德鴻理事及多位資深志工,外部則與特生中心黃朝慶老師及宜蘭大學老師多次的討論後,由荒野內部優先選擇了兩個執行重點進行規劃,一個是保種的「庇護試驗計畫」,也就是於保護區內營造一處可將原生水生植物物種於現地保種的區域,再陸續將雙連埤原生的物種尋回及保種,而「尋回」的方式分為: 將當年保育事件進行「異地保種」(ex situ conservation)的種源帶回。 藉由人為干擾(擾動與棲地型態的復原),檢驗長年深埋於土壤中的「種源庫」是否仍存在且能萌發?而達到於種源的尋回。 另一個是「保護區坡度優化」試驗,除了趁著冬天過年前,將處於「休芽狀態」的78株水社柳移植回回娘家外(北堤水岸),本試驗則是於保護區北堤挑選一段經挖土機整理過、坡度較緩、延展約30公尺寬的水岸進行「棲地坡度的復原」,也就是將坡度由原本陡峭的「人工土堤」恢復為仿天然的緩坡型態,基礎論點是將水岸恢復為可因天然降雨而淹沒、久未降雨而裸露的自然坡度形態,換句話說就是增加「水岸推移帶」的寬度,將現況僅1公尺不到的推移帶(一株白背芒即可長滿推移帶,無水生植物生長空間),恢復到至少約5~10公尺寬不等的幅度,成為適合水生而不利於陸生植物生長的環境(泡爛、淹死陸生植物根系),再讓自然管理自然。 圖一 : 年輕的池塘形成時水域較深、邊坡陡峭,之後受因受濕生演替及降雨產生的地表逕流的影響,經年累月的將落葉、泥土、細沙、小樹枝等逐漸堆積入水域之中,於是形成一層一層往水域中心緩降的坡度,水岸緩坡因受天然的水位高低變化而成為一處適合水生植物生長的區域(水岸推移帶)。 圖二 : 人工營造的土堤已將原本天然形成的水岸推移帶縮短,使之在高水位與低水位之間的水岸距離不到一公尺,這狹小距離如遭陸域植物佔領(如五節芒、白背芒),挺水植物毫無生存空間。 也根據經驗期望藉由本試驗來實際確認,經再次「人為干擾與棲地優化」後的土堤之中,雙連埤的「種源庫」是否仍存在並能萌發? 如真能萌發,則表示本棲地優化方式正確且種源尚存在,足以顯示如有心將雙連埤濕地恢復到某個「生態多樣性」較豐富的階段之可能性是「有希望的」。 而本試驗如有好的成果,其重要性是在於如未來荒野提出雙連埤濕地相關保育方案,勢必更能說服外界專家學者重視,能將保育工作重心引導在「恢復棲地的型態」,藉由人為的適度管理,將雙連埤濕地的未來引導往好的方向去發展。 庇護與坡度優化試驗區的營造 在獲得宜蘭縣府同意之後,荒野馬上依程序提供「簡易水土持計畫」給農業處水保課並取得核准,同時向宜蘭縣政府正式提送「雙連埤保護區庇護試驗區計畫書」及進行簡報說明,於計畫成案後邀請專家、學者會同縣府人員與會討論與修改計畫,並於社區完成兩場「說明會」,待以上行政程序完成後隨即於現場公告周知。 「庇護區營造及北堤坡度優化」於2015年12月20日嚴冬時刻正式開工,於生態教室多位專職主導下辦理多場志工、民眾與企業的「工作假期」及邀約會內各地志工前往支援,而為了促進社區共同參與,除聘僱居民擔任雇工外也委託在地居民準備茶水(熱紅茶、山粉圓茶)供參與的志工與民眾飲用,也於過程當中增加志工、民眾與在地居民交談與認識的機會,形成一種大家一起努力完成的氣氛。 圖三 : 本試驗計畫利用機具及人力進行坡度的調整,將坡度陡峭的人工土堤(黑色虛線)移除,再次形成緩坡的型態(咖啡色實線),雖無法將所有水域完全恢復至原天然狀態(綠色實線),但至少能力所及之處仍盡量恢復至某程度的推移空間,越離岸之處考量人員安全只好放棄優化。 圖四 : 辦理多場次工作假期,各地志工們利用工具將岸上植被移除後,再將陡峭處泥土往水域中緩緩推入,藉以形成緩坡水域,玩的不亦樂乎。 營造成果 雖然庇護試驗區至今仍在營造且仍有在地阻力,但總結成果而言成績豐厚,其中包含了於營造初期(2015.12)已成功將78株水社柳(Salix kusanoi (Hayata) Schneider)移植回保護區且生長良好。 營造範圍方面,於宜蘭縣府第一階段施工驗收後(2016.01.07),持續進行庇護區的營造(水池挖掘、進出流水管埋設、水域深度調整、水社柳修枝…)及北堤坡度地改善,目前完成度已接近建置計畫約50%的程度。 於復育成果方面,在歷經約半年營造與監測的過程並完成多場民眾、企業的體驗式環境教育活動後果然不負眾望,北堤坡度優化區域(2016.06)發現多株田蔥(Philydrum lanuginosum Banks & Sol.)、雙連埤石龍尾(Limnophila trichophylla Komarov)、針藺(Eleocharis congesta )及其他水生植物陸續自坡度優化試驗區冒出頭來,而庇護試驗區方面則於第2池(2016.08)發現雙連埤原生紅背型的蓴菜(Brasenia schreberi Gmel.)現身,甚至隔年(2017.04.21)於庇護區內發現鬼菱(Trapa maximowiczii Korshinsky) 現身。 結果顯示藉由多方的投入與排除外界阻力執行之後,總算經由眾人之手,讓消失於水域10多年的水生植物重現江湖,此成果已獲得學術單位的支持與肯定,更讓宜蘭縣政府保育的信心大增。 圖五 : 經優化後的水域其水岸推移帶從原本1公尺不到的增加為好幾公尺的距離,使之利於水生植物的萌發與生長。 圖六 : 經由人為優化的水岸坡度已適合水生植物而不利於陸生植物生長,由於寬廣的水岸推移帶日照充足及經過人為的擾動已將原本埋藏於底下的種源四處散播(隨機的取得萌發的機會),大約於半年後經定期觀察記錄與守候,確實此舉使得消失於水域10多年的原生水生植物於庇護區及水岸坡度優化區重現江湖。 仍面臨的問題 本案於宜蘭縣政府與荒野的努力及企業的協助下,投入了大量的資金與人力,也交出了一張亮眼的保育成績單,而距離營造完成除了尚有最後一哩路要持續走下去之外,而營造後的管理維護及規劃出一套更嚴謹的科學調查來獲得生長因子也必須投入相當的心力,但其他外力諸如外來種移除、宗教放生、慣型農法…等問題仍無法有效解決。 而總是「事情好解決、人的問題難搞」,雙連埤濕地仍致於整個蘭陽地區均面臨了宜蘭地區開發派的威脅,尤其每年一到選舉期間,議員、代表及任何想「為民喉舌」的政治人物總是帶領著在地開發派人士紛紛出籠、到處陳情作秀,彷彿「蓋房子、鋪道路、填平濕地」就是唯一通往文明的一條路,而似乎任何人只要贊成維持自然環境就是導致社區落後與妨礙發展的阻礙。 由於保育觀念的差異並無法於短時間內溝通改變,更何況陳情人士是以政治或經濟為單一的考量準則時,一切提供給人們的生態服務(自然美景、乾淨的水、新鮮空氣、生物資源、中藥材…)就成了政客眼中可以犧牲來換取選票的「身外之物」,因此雙連埤未來所面臨的壓力(諸如在地人的排外、保護區解編、社區觀光發展計畫的壓力、整體社會發展傳統模式)因此仍然要多加關注與小心應對。 未來的期望 環境教育的目的之一是提醒人類須經常檢視自身作為是否阻斷永續的條件,是一項百年事業,但面臨直接的威脅時如總是以常見的對立立場、各持己見進行表述甚至採取教訓或教育對方的態度進行,其實容易加劇衝突與誤解的發生。因此未來於雙連埤濕地的守護策略,除了堅定理念之外,也將採取以下幾個面向進行: 於法規面上雙連埤為「國家級重要濕地」受濕地法保護,因此只要內政部營建署維持該法源層級去保護,不予任意解編至少有法源保障之依據。 於學術面上必須盡量凸顯與宣導雙連埤濕地於生態面(系統、物種…)於民生面如飲用水、觀光遊憩,甚至於台灣或世界上的珍貴性來獲得各方的支持。 公部門合作面上,因與宜蘭縣政府對於守護雙連埤的理念相同,因此保持彼此良好的溝通與配合,並逐年提出保育利用計畫,於不刺激地方反對勢力下,逐步擴大保育成效,獲取更多專家學者的支持與背書。 除了公部門及專家學者外,需再增加在地居民合作與認同,因此「敦親睦鄰」則為須加強的工作,而直接的與社區進行活動與計畫的合作則為可行的方向。 提供社區發展的另一條途徑,也就是以引導的方式善意的提出在地社區民眾一條不同於過往經驗的經濟模式,雖然甚為困難,但如能於社區居民認同之下逐漸協助轉型為對土地友善的社區發展,例如有機村、特色聚落、發展生態觀光或觀光農業等面相,使之與社區共存、共榮。 生態小辭典 有關濕性演替(hydrarch succession) 簡單以雙連埤濕地進行假想,幾千萬年前因地殼抬升及崩塌形成了堰塞谷地,降雨形成了濕地且因長年積水成了湖泊,在幾千萬年之後植物開始進入,陸生水生植物分別於陸地水域進行演替競爭搶地盤,水域部分當然水生植物家族(沉水、挺水、浮葉)也於水域長年生長競爭,再因降雨、泥土沖刷、動植物屍體於水域逐漸淤積,最後水域變成變淺成為陸地,然後草本、灌木、喬木進駐形成為森林,以上這種植群演變稱之。